说话间姜父既然已经回来,外面传来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屋内的三个人齐齐地停止了话题,扭回头去看木门那边的洞况。姜子陶最先从外头回来,一把推开门走进来,有些不大适应的跟家里的三个人问了好,然后快速跑到母亲那边去,在母亲那边握着母亲的手坐下,眼睛又止不住的往姐姐身上飘。

    跟来的两个人是在后头一起回来的,两个人一起掀开了帘子,走进屋内来,象征性的跟屋里的几个人问了个好,然后各自找地方坐在一边。紫嫣看着他们两个的行为举动,心中多少不大高兴,但又懒得与他们计较,只想着左右,这是在别人家里,人家不计较也就算了,自己又何必多事。再说了,在此刻多事反而不显得自己守规矩,倒是给自家主子招了麻烦,自己不愿意讨这个嫌,于是也只好闭口不言。

    姜父是在最后回来的,一边进来一边把被打开的门关上,将手里的东西刚刚已经放去了库房,此刻正在屋子里面轻轻地打着身上的泥土。

    姜阮涟此刻却突然觉得父亲跟自己走的那些年并没有什么变化。父亲仍然是那样的,那样的辛苦,那样的疲惫,为了这个家的生计不停的奔波,哪怕是大过年的日子,都要为了那山上的几个东西过年都过不好。自己当然没有话说,自己隔三差五的寄钱回来,看来父母并没有打算交纳钱用了,父母说的或许也有道理,这样的年代,谁知道哪一天就又要打起来,到时候兵荒马乱的,这座山头上面物资就更紧俏了,留着钱好歹能有一条生路。

    姜母从饺子里面抬起头来问道:“怎么样?有人抢了吗?”

    “还没呢,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咱们赶了个好时候。”姜父一边说一边伸手拿毛巾擦拭自己脖子上的汗,擦完之后又将衣服脱下来挂在一边,“咱们也没都采完,山上的东西本来就少,咱们只不过是怕后面踩不到,所以这才赶了个前头,可实际上哪能就咱们都踩了,不给别人留条活路呢,这个时候大家都不容易,你说是不是?”

    姜母点了点头,又转回头去包饺子。“你说的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哪能就都采完了,大家乡里乡亲的,以后要真有什么事还指着照应一把呢。”她说完,想起来还有人在,也不愿意再继续过多的讨论这个话题。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催促自己的丈夫去换衣裳。

    姜父点了点头,转头进了东屋,将帘子拉上,然后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再出来。说是干净的衣裳,其实也只不过是干净罢了,已经洗的有些发白,连那布都不是从外头买的,而是家里自己织的粗麻布,穿在身上倒是有些磨的慌。只不过穿了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小时候还有些不大适应,现在只觉得这粗抹布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要说不适应,那当然是半点都没有的了。

    姜阮涟看着父亲身上的粗麻布,想起来自己在出嫁之前也是穿的这样的衣裳,只不过现在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那粗麻布,就连家里的家人身上也没有见过了。如今看见这粗麻布,总觉得心里恍如隔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自己似乎穿上的不仅仅是一件灵罗绸缎,而是隔绝了自己与这边的大门。自己总觉得自己跟这边还是一样的,可是如今回来却发现自己在这几年里面潜移默化中已经早就跟这边不一样了。

    自己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可是自己却也能敏锐的看出来,的确是不一样的。自己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却总觉得自己从前的生活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这或许并算不上一个坏的变化,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紫嫣时刻注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看见自家主子神色稍微有变,又看向刚换了衣服出来的姜父,心中立刻明了笑,盈盈地站起来说道:“瞧瞧我这记性,倒是把事给忘了。大太太还有府里的各个主子们,专门给两位带了布料和衣裳过来,说着也算是新年的一个意思,我倒是一直忘了没拿出来,如今看见这衣裳我才想起来,当真是我疏忽了,我现在就去拿去。”

    紫嫣说着,便笑盈盈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去到仓房那边整理了刚刚放下的行李,从里面挑挑拣拣的把衣服找出来,又专门拿一个布包好了,走进屋子里来。

    姜父看着人走进来,又把一个包裹递在自己手里,有些手足无措,看了一眼姜母。姜母也顾不上包饺子了,两三步走过去,想着立马解开那个包袱,可是看着那包袱的布料,又看了看自己布满皱纹和面粉的手,又将手缩了回来,最后她用眼神示意儿子。“你去吧,你手干净,爹娘的手不干净,你去解吧。”

    姜子陶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并未多想,快步的走上前去,伸手将那包袱解开,里面露出来几件上好的段子。姜子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闪闪的,如同自己曾经见过的湖面一样,伸手摸上去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却又不动人,滑溜溜的,自己倒也说不出像个什么。衣服的材质比自己现在身上穿的要顺滑的许多,上头还有一些花纹,自己从来没见过。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也是布吗?”姜子陶有些惊奇的大叫起来,看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漂亮玩意儿,感到十分的新奇,“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布,倒是跟姐姐身上穿的一样呢。”

    姜阮涟两三步走过去,将那里头的一件衣服拿起来递给姜父。“这是家里头的一点心意。自然不是件件都是绸缎的,他们也知道父母干活不方便,我也说了,父母用不着那些绸缎的,反而不实用,我知道您二位穿上还要心疼,只不过是三四件绸缎的,能给父母平常没事干的时候点缀一下罢了。其他的到大多都是些布穿着比现在的要舒服也更耐磨一些,两位就穿着干活就是了。”

    姜父伸手在那布料上面摸了摸,像移开手又却不想移开,最后还是站的远了一些,连连的摆手。“可用不着,可用不着,这样好的布料哪里是用的着的呢?我跟你妈穿你妈俱乐部就挺好的,哪里又劳烦你费心费力的带这么一些东西来呢?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吧?”姜父一边说一边手,又在上面摸了摸,但还是将那包袱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