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瑶抢先拎起搪瓷盆,林春蓉扯下门帘往地上一铺,膝盖压着靛蓝粗布吸汁水。

    吴婷弯腰捡起个腌梅子,在衣襟上蹭了蹭塞进嘴里,梅子早发了霉,绿毛裹着黑斑,酸苦味儿直冲天灵盖,吴婷呸地吐出梅核,正砸在张瑶擦得锃亮的鞋头上。

    张瑶后退半步,嫌弃道:“妈,你不怕中毒啊?”

    吴婷盯着她笑:“饿急了眼,观音土都咽得下去。”

    不当被吸血的妈,当然不知道食物的可贵。

    往年冬天她饿得啃炕席时,就是这缸腌货吊着她半条命。

    为了给两个儿子攒钱,她节衣缩食,累死累活,最终逼死了自己。

    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惨样,吴婷气不打一处来:“都杵这儿等开席呢?”

    灶房传来一阵香气。

    红糖馒头的甜腻裹着米汤的寡淡在空气里厮杀。

    林春蓉掀开锅盖,蒸汽裹着甜香直往人脸上扑,“妈尝尝这红糖馒头,我昨儿半夜发面,揉了足足三刻钟呢!”

    馒头个个浑圆,裂开的口子里淌着蜜似的糖汁。

    张瑶舀粥的手顿了顿,米汤清得能照见碗底的青花,她特意把勺子往锅底搅了搅,捞上来半勺沉底的米粒。

    林春蓉笑道:“嫂子这是喂鸡呢?连给妈的米都要克扣?”

    张瑶眼圈倏地红了:“弟妹不知道我娘家弟弟刚娶媳妇,家里添了新人,米缸着实见底了!”

    哪有这么黑心的婆婆?让她们两家人来帮忙,米、面啥都没有,全让她们从娘家自带。

    张瑶想起自己每天回娘家都要迎来亲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泪珠子挂在了腮帮上。